第十二章雪夜的梦魇（1/ 2）

雪夜一想到父亲，就会想到父亲的背影——伟岸至极，他总是一袭华裘立在剑岭的巨石上，眺望山河。

直到看见跌跌撞撞跑出来玩耍的他，就会微笑着转过身来，把他抱起回家。

父亲的眼眉贴着他的脸，可以闻到幽幽的黄腊梅熏香。

在七岁之前，父亲总是逗他玩，用茅草编制的剑与他的木剑决斗，输的人必须一口气喝下娘亲煮的一大锅蜜豆汤。

那时候的日子过得十分快乐，也是十分地快。

之后父亲继承了剑岭之后，他就很少很少再看见父亲了。

对父亲的记忆慢慢消散如云雾。

记得当时父亲一天到晚呆在剑窟铸剑——再也没有时间陪伴他和娘亲。

脾气也变得十分暴戾，乖僻。

铸剑顺利的时候，就癫狂大笑，让命妇准备许多美酒，一个人喝着喝着会大哭，然后又开始大笑，甚至把桌上的东西掀翻，大吵大闹。

铸剑失败的时候，就一言不发，看到任何人都绕着路走，即使深夜也不回来，若是雨天就在外面站立一晚，任雨水湿身。

这一切是否是真的也不得而知，都是府里的仆人们说的。

但是真切的是，他经常被巨声惊醒，推推母亲，就看到母亲匆忙跑出去，然后就是一大串脚步声，然后是仆人们的窸窸窣窣的说话声，还有越来越重的吵闹声。他害怕地不敢出来，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随着他年纪长大，问到父亲的事情，母亲总是闭口不言——美丽的母亲，那个柔弱的妇人不知道承受了多少，打点家务让她愈加憔悴。

再后来，一天夜里，听说剑窟着了大火，众人都赶去救火，他也不例外。

当他端来水盆赶到剑窟时，他看见父亲大人那个令他永生难忘的伟岸背影就这样站在剑窟的顶上，任凭火光冲天，嘶嘶的火焰星子伴随着风吹起他的衣袖。

众人的呼救声、哭泣声、叫喊声他都听不见。

然后——突然，有什么掉下来了，重重地，整个剑窟都垮了，父亲大人的背影就这样永远消失在火海里。

他呆呆地立着，手脚都不是自己的。

大家都在悲伤的情绪中救火，只有他，总觉得是那个父亲，真正地回归了，在这生命的最后。

只是再也没有他的笑脸，没有人会把他轻轻抱起，然后给他闻黄腊梅的香气。

料理完了父亲的丧事，母亲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年。

“夜儿，你一定要好好继承剑窟。我和你的父亲，其实一直都爱着你，尽管，也许，他用错了方式。但是不论如何，他付出的努力，都是为了你可以站在更高的肩膀上，继续你的使命。”

母亲的话断断续续，让他难过并且无助。

直到她咽了气，他知道，她也解脱了,从这笼中鸟一样的生活中以一种轻松的姿态逃脱了。

母亲的死让他觉得世界都为之坍塌了。尽管周围那么多人但没人是真心地爱他，都只是怕他或者敬重着他罢了。

他们的多彩的世界是他撞破了头也撞不进去的，只能像瓷瓶里的蝴蝶贪看外面的红尘。

当他开始跟着师傅铸剑的时候，他知道，要想保住剑岭的名声就必须做到比父亲大人的两倍还要好——才有机会得到认可。

他起早贪黑，拼了命地扑在铸剑上，加上严厉师傅的监督，很快就小有所成。

“岭主年纪轻轻，就这样有为！老爷夫人泉下有知一定……”

每当他听到下人们这么议论，心情却没有丝毫的轻松，反而像一个在河中濒死求生的人看不到一点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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